少獨知音絕,歸返尚白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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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盗笔|数雨


*吴邪中心/全员,无CP


在苏堤上散半个钟头的步,吴邪便让秋雨湿了半件衬衫。

一场秋雨一场凉,吴邪略扯扯衬衫,估摸着这是入秋以来的第几场雨,因何还这般不舍,夹带杪夏的余热。不过秋雨总比春雨不留情,淅淅沥沥下一夜,第二日庭中便绿意阑珊。

花叶落了地就要被扫去,哪管在枝上时是如何美,最后都是一扫帚的事。几句闲聊里,环卫工告诉吴邪,这雨打花落最是难扫的,令吴邪想到古人拾落花入绢袋埋于土中的事。

有数花拾花的人,有算情数钱的人,那有无数雨的人?应是没有吧,这等明知徒劳的事情,做了也只得无奈与向愁,不得趣味。

年少对雨是一种期盼的情绪,有时恨不得它再大些,如此便可停课,卷起裤腿去巷子里玩闹。后来年岁见长,同样是雨,倒厌恶起它来,因为一听就要懈怠,懈怠了就要生愁。

如此瞎想一番,吴邪已离了景区。回西冷印社的路边有卖早点的摊档,热气氤氲,围着好些晨练的老头老太。吴邪要了一笼小笼包,等老板问他要辣酱不,他才在摇头之际再要了份生煎。

进到店里,见王盟果然在打盹,吴邪把生煎往他鼻子前一溜就走,王盟刷地就醒了。“能不一副恶鬼投胎的样?”吴邪说,顺便让王盟去后面煮壶热水来泡茶。

踩个凳子在柜前翻找,王盟问:“您还喝铁观音?”吴邪正烫洗茶具,想了想,让王盟把前阵子故友送的花茶拿来。会送花茶的故友自然不是胖子,胖子最多给吴邪送大红袍或老炒茶。花茶是解语花送的,起因是解语花嫌吴邪平素喝的太酽,说入秋得喝点温润的。

花茶喝起来味道各异,解语花送的是山楂和罗汉果两味。吴邪偏爱罗汉果的,王盟却不大爱,说是苦甜酸都有,喝了牙疼。吴邪啧了声,嗤笑道:“出息。”王盟吃着俩生煎,腮帮鼓起来像个胖头鱼,“您扫雷也没见得比我多。”吴邪一惊,没想到王盟还记得这茬,而且似乎还对自己的消极怠工挺满意,说:“你小子还得意了是不?”


结束完一切惶惶不安,日子总是平淡,不过西冷印社面上“三年不开张、开张吃三年”,底下还是牢牢掌握着大大小小不少盘口,至少吴邪再不用担心水电费的问题。王盟问他要不要把腾出去的那半间店面收回来,吴邪踌躇再三,终还是没有下手。倒不是他小气,而是这半间店面和后面的院子自己已经住得很久了,往后仍旧孑然一身,何须多那半间屋子空对照呢。

然而西冷印社偶尔也会有不请自来的人,比如吴家人、一众故交、不省心的俩徒弟、盘口的领头和伙计、挨宰被蒙的异国客、识货有钱的老行家……这些人来了去去了来,每回都要吴邪接待,王盟也会良心发现帮忙。也有一些人没来,比如张起灵,不过他以另一种方式看望吴邪。

“这都是张爷的货?”吴邪端个青花杯盏坐在太师椅上,椅子后一架古朴的屏风,两旁贴墙放着两个博古架,尽摆着不俗的器物。他正在询问从盘口来送货的伙计。

“是,张爷说了,东西都先送佛爷这里,请您先挑着喜欢的。”伙计虽新入行,话倒说得溜。

吴邪抿了口茶搁下杯子,打量那几件看着价值不菲的东西,道:“行,就放下吧。”

“得嘞。”伙计说完,并未立刻离开。吴邪看了他一眼,伙计又从同伴那拿出一只藏青银丝四足锦盒,看着就与桌上那些不同,很有分量。“还有事?”吴邪问。

“诶。张爷说,这是单给佛爷您自己留着的。”伙计边说,边轻轻把盒子放在吴邪的茶杯旁。

“单给我的?”吴邪用食指拂过盒面滑滑的织锦。后来吴邪才知道,“单给我的”是缩略意,完整的意思应该是“单把最值钱的给我”,因为胖子等人也都收到了张起灵的礼物。

黑瞎子把那副嵌玉石的墨镜丢上丢下,说:“怎么回事,老张转型当起圣诞老人了?”苏万看着黑瞎子的半张黑脸,问:“二老大你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。”黎簇笑呵呵:“也许因为那小哥给他送了副墨镜?”哪怕是嵌着昂贵的玉石,它也是副黑墨镜。

解语花让人把收到的翡翠开了,取了最好的一处雕成尊玉佛,翻了几倍价出手给一个老外。他电话里调侃吴邪,羡慕他那块石头,肯定更值钱。吴邪笑,直说张起灵哪还留心这个,指不定地下随手抓来的,难不成墓主还给我们标价签?

胖子边喝茶边把玩吴邪那枚佛手白玉,真真的羊脂白玉、纯粹剔透。“这说明冥冥之中小哥是偏心你的,哪是和胖爷我的罐子一类货色。”

说起罐子吴邪就乐。也不知那小哥摸哪个斗能摸出个三星堆同风格的罐子,还送给了胖子。若不是寄件人那栏写了“张起灵”三字,胖子怕不是要抄起洛阳铲把敢戏弄他的人插进土里。

“诶,小哥他记忆力不行,或许第一次见的时候你给他印象太深刻,所以他送你个罐子……”

“回味回味当初?”

“行吧行吧,这么想也行。”吴邪拍拍胖子的肩。

一盏茶的时间,两人慢慢回忆起当年初见彼此的模样。当年的玉面天真小佛爷和神膘勇猛王胖子,如今只是俩中年以上老年以下的老男人,穿个白背心冲路边小姑娘笑会被当成流氓的那种。

胖子已经不大胖了,也许是因为青年胖过,也许是他愈发惜命少肉多菜,也许纯粹因为他岁数渐大,神膘胖变成掉膘胖了。

“你说小哥这记忆,过几年又把我们忘了咋办?”胖子颇为忧心道。

“忘就忘吧,多大事儿。指不定他脑皮层对我们自己有了沟,刺激下有颠儿似的记起来了。”

“不是,我是说他要忘了寄礼物怎么办。唷,我看咱得给小哥身上刺个电话号码,就和我们隔壁那健忘症老头带个迷路救援卡一个理,赶明儿小哥又忘了,洗澡一看,哟,就找着了。”

把胖子的话回味几圈,吴邪抬腿揣向被胖子压弯了的竹椅腿。


吴邪也养狗,这应该是吴家传统。

胖子看他揣着三寸丁二代在铺子里收账训人,喜道:“天真,自打有了狗,你愈发狗模……有模有样了,颇有狗五爷当年风骚。”

“那叫风采!”吴邪暴跳。三寸丁二代死死咬住无邪的袖子以免被甩飞出去,发出呜呜的声音。

王胖子忙养生,解语花忙生意,张起灵惯例失踪,黑瞎子……吴邪想起自己数月没见的徒弟,本着关心的态度纡尊降贵拨了个电话,未料电话那头电流声咂砸,是苏万接的电话。苏万说:“大老大别寂寞,我们和二老大实习完这趟就回去看你啦……”他似乎还想说,但信号太差了。

吴邪挂完电话突然喊了几声王盟,等叫来了人,又让人回前面去看铺子。

四十九岁生日那会,除了张起灵,和吴邪交好的人都来给他庆贺。整整持续好几日的热闹,吴邪都没能安稳地坐下喝完一盏茶。但是没事,因为他高兴,也不知为何那么高兴,反正心底里透出来的乐真真切切。

解语花没喝酒,却醉也似的指着吴邪看不见眸子的笑:“看你,把褶子都笑出来了,活像个两百斤的胖子。”正和苏万黎簇吹水的胖子一听,回头像个耳背的老大爷般发问,侬说啥?


而今识尽愁滋味,欲说还休。欲说还休,却道天凉好个秋。

杭州也下雨,且是入冬前最后一场秋雨,寒凉得紧。淅淅沥沥,冷冷清清,吴邪抱着三寸丁在后院的屋内喝茶,听附近人家有人正学琵琶。屋外阴暗,屋中只开大桌子上的日光灯,桌上铺有白毛毡,随意放着篆刻工具、文房四宝、印泥、碑帖、照片、账单、书籍、茶具、酒瓶子。

有些人爱在书房内点个檀香沉香,吴邪却不爱,只养了几盆净化空气的植物在廊下。一下雨,老屋子自然而然就散发出一股冷清的味道,吴邪心底里习惯那个味道。

拎起烫好的酒瓶子挪到桌前,他抽过一张宣纸练字。

写些什么好呢,思索着,他已经喝了半壶酒,写了半尺字。

他想起小时候学瘦金体,而二叔在旁边喝茶看棋谱顺便监督他。他想着外头的好玩,比如三叔养的杜鹃和爷爷养的狗。天气太热,老屋子没装空调,只有房梁中央悬一只三页风扇嗡嗡作响,吴邪脑中一团浆糊,昏昏欲睡,写到“吴山点点愁”时竟也跟着点点头。

他还记得那时候自己应该是倒在桌上晕睡去了,二叔把自己抱到铺着凉席的罗汉床上睡觉,打水给自己擦去脸上手上的墨迹。而自己仰躺在床上听外面骤然降临的雷雨。

有人数花,有人数钱,怎么没人数雨呢。“一、二、三、四、五……”软糯稚嫩的童声念着数字。雨声里,他真的睡着了。

推窗看雨后庭院之景,吴邪独坐桌前,等清晨第一缕的光明。桌上白纸里的字从中规中矩到龙飞凤舞,着实是他喝醉握不紧笔杆的凭证。然而吴邪题字并落印,将之好好贴在屋中一角。

纸上书:

少年听雨歌楼上。红烛昏罗帐。壮年听雨客舟中。江阔云低、断雁叫西风。

而今听雨僧庐下。鬓已星星也。悲欢离合总无情。一任阶前、点滴到天明。


一任阶前,点滴到天明。



Fin


起因:某夜两三点未眠,正巧听到噼啪雨声,隔天就降温了(虽然时间很短)

契机:折腾完过冬物品,雨停了,还没冷

挺久以前在草稿本写了大概,现在写出来,留个念想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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