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獨知音絕,歸返尚白雪
所有文僅于LOF發佈

|楚路|三月冻桐花

 

*民国paro

西巷子搬来了新人家,只有一个人,是个教书先生。

听巷口摆摊的徐胖子说,前个教书老头不知得罪了谁,几日先让人拉走了,这才有从城里调来人替补上。他还说,这位先生是留过洋的,似乎是姓楚。

西巷子在桐镇,桐镇离县城还远,但只有过了桐镇才能到县城,县城过后就能去北边一点的城市了。镇口种了大片的桐花,往来商旅都愿意在这里驻足歇息,所以镇里人对新搬来的人家并无太大兴趣。他们过自己的日子,别人来,走不进,又走了。

“这有什么,这年头莫名被拉走的人还少吗?”

“是啊,徐胖子你换个讲嘛。”

“前儿个荆轲刺秦王你还没说完呢,快说快说。”

你一言我一语掺和起来,着实比枝头的麻雀还吵闹。桐镇还留着老祖宗定下的规矩,所谓市不过午,眼下早过了响午,正是日头毒的时辰,大伙儿聚在西巷子口的桐镇茶棚喝茶,听徐胖子侃大天说书,倒是件享受事。

路明非端了碗茶,好容易挤出了人群,已是湿了半件衣裳。他快步走进店里头,抓起蒲扇一阵疯狂煽动,合着碗凉水好歹把燥热压下去。他想听徐胖子说外面那些有趣的事,奈何太热,就此作罢,还是自家铺子里凉快。

桐镇在南方,南方多雨,有雨就要伞,要伞就有了制伞人,制伞人后来学会了开铺子,不用再走街串巷。城里头有很多油伞铺子,但桐镇里只有一家,在西巷子口,路家伞铺。

 “路家的伞好用好看。”,这是镇子人会说的话。偶有商旅也会买上一把伞,捎回远方的家。

路明非是路家伞铺的老板。大家喊他路老板。他年纪轻轻,却接手了铺子,人们担心他做的伞不好,他便用手艺说话。清明,谷雨,白露,有雨的时候路明非喜欢呆铺子里的柜台,柜台直对街道,他算账,翻图样,累了就看外头行人手中的伞,发会儿呆。

 

三月清明杨柳绿,但桐镇只有大片大片开得极好的桐花。清明雨纷,众人都在祭祀烧香,烟灰味在霏霏雨幕里头不太明。路明非也忙得不可开交,只不过他是忙于制伞罢了,他想反正形影相吊十余载,不知道爹不记得娘,不如多做生意。

这日天稍晴,路明非搁下手头绘花的活,准备去找好的桐树。他随手拿了把伞,然后出门。

借着几日前的大雨,山里的树木愈发青翠,空气嗅起来带点泥土味,又是清冽。路明非沿着山道走,半路便折入一处没有铺路的林丛。伞的好坏与所上之油的优劣有关系,路明非知道要去哪里找最好的。

越向林子深处走去,周遭越是寂静,让人不由觉寒。好像《小石潭记》里说,“以其境过清,不敢久留。”

忽然,路明非听到一些声响。是人声,有人在说话。

好奇心害死猫,路明非忍不住挪了脚朝那声源靠近了一点。他屏息静气,猫在一人高的杂草里。那声音更加清晰了。路明非左看右看,悄悄捡了根枯枝,拨开一处草叶,看了眼。

他登时一惊,眼前人不正是原是那教书老头!那他和谁说话?正欲看清,路明非就听到那看不见的一人说话。

“此事,老师尽可放心,学生必竭力而为。”是个年轻人的声音,却意外的沉稳冷静。

“你办事,我是一向放心的。只待事情一成,你脱离组织的事,为师会助力的。”

“多谢老师。”

“唉,风雨欲来啊。”

 ……

路明非不敢听下去了,他大气不敢喘,悄悄退回去原来的道上。

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,路明非如是想。

他虽然一直住在桐镇这方小天地,却也是晓得外面的动荡。听落脚的商人说,北边动荡,处处人心惶惶,而最近经过镇子的军人越来越多,路明非想,大概是要出了什么事了。

路明非不想打仗,一打仗,人就要散,要逃,要死,他不想死,他想呆在桐镇,继续卖伞。也许有人会讥讽嘲笑他这种懦夫心理,但他不想管。大概桐镇的安逸能把人也养的心安理得,暂时他没想过保家卫国,抛头颅洒热血这样的事情。

正当路明非闭眼连缓过来好几口气后,他忽然觉得后背一凉,好像有人。处于惊慌,他抱住伞而后转身。好巧不巧,对上一双淡漠的眼睛。

竟然是他?路明非眨眨眼,这不是楚先生嘛。

路明非见过一次新来的教书先生,那时他正给人送货,经过一户人家,题字村雨居。路明非知道这是那位楚先生的住处。他好奇地朝里面看了一眼,正好看到那人取了竹椅在树下乘凉。楚先生手里拿着一卷书,身旁还有一摞,他看的入神,嘴唇抿成一条线,稍长的刘海垂下触到眼帘。

他怎么会在这里?难道刚刚的人是?他不回来灭口的吧……路明非心有戚戚。

“原……原来是楚先生。”路明非赶忙道。

“你认识我?”对方说。

“额……”总不能说我偷看过你吧,路明非腹讥道,转念一想,什么叫偷看!又不是看的姑娘家。

“你是?”

“噢,那个,路家伞铺你知道吗?西巷子口那家,我是那儿的老板,见过楚先生一次。”

“原是路老板,久仰。”说着,楚先生伸出一只手。路明非盯了一会,也是伸出手去完成一个简单的握手礼。

“你我看起来岁数相差不大,快别叫老板吧。我叫路明非,唤名即可。”路明非笑着说。其实路老板这个称呼对他一向很是受用,就好像被别人认可了似的,显得牛气一点似的。

可他就忽然不想让楚先生也喊他路老板。

“楚子航。”楚先生说。好一会,路明非才反应过来这是他的名字。

“楚先生这是要回镇子?”

“是。”

无多言,楚子航迈开步伐走,路明非也跟上去,两人并肩而行。

“路老板去山上做什么?”

刚刚不是让你不要叫我路老板嘛?这是路老板的第一反应,随即才有“他在盘问我吗”这第二反应。他想了想,如实回答,说自己是要来寻找桐树的,铺子里要制伞,制伞的最后一步便是上油,还得是好的桐油。

他一个伞铺老板,手艺人,这理由天衣无缝。

“那楚先生又是为什么?”

“听闻桐镇的桐树甚是好看,故来一睹佳景。”果真是读书人啊,说话都文绉绉的。

“哎,现下太早只能看到桐树,花才好看呢。我知晓一处桐花特好看,改日邀楚先生一同去。”

“多谢。”楚子航语气依旧淡淡的,他抬头看着枝头含苞待放的桐花儿,忽然念了句什么。

路明非打小学手艺活,书读得不多。听到楚子航说的话,他说不出个典故所以然,但就觉得好。

后来楚子航同他讲,这是首词,《木兰花慢·拆桐花烂漫》,楚子航念的,便是那一句——

 

拆桐花烂漫,乍疏雨,洗清明。

 

从山上回镇子的路程不算长,路明非却花了比以往多的时间,而且还挺高兴。要说有一点不凑巧的话,就是走到半山腰的时候骤然来了场阵雨,雨水打在叶子上,噼里啪啦作响。幸亏路明非先见之明带了伞,楚子航也不拒绝同他共用一把伞。

待两人回到西巷子,路明非一下闪到自家铺子的檐下,朝雨中的楚子航道,这伞先借着楚先生好了,赶明再还也不迟。毕竟楚子航还得走一段巷子才到家。

楚子航没有说多谢,他说,好。随即又想起路明非听不到,于是点点头,伞也和着他的动作。

回到家的时候,楚子航把伞撑开放在廊下,雨水顺着分明的骨架流向四方。楚子航伏案整理繁多的文件和往来信件,直到脖子发酸时他才休息一下,抬起头,看着伞,看到伞面画着的图样。

不是别的,正是桐花。他想起了什么,忽觉好笑。

还是真有缘。

 

 

清明过,谷雨至。所谓“谷雨前后,种瓜种豆”,镇子的人开始忙碌起来。

只是今时不同往日,路明非觉察到,最近开始有军队驻扎在桐镇进出的要道上了,而且人数有增多的趋势。镇民每每要运货物去县城做买卖,都要被扣下然后进行一番检查,其中自是少不得被某些个兵官捞点油水,大伙都敢怒不敢言,谁敢和枪杆子过不去?

形势有点紧张,但日子还要过活。路明非依然守着路家伞铺,号竹,做骨,绘花,上油,样样仔细得很。老一辈有说,工序七十二道半,搬进搬出不肖算,光是忙伞,路明非已经无暇其他了。

一切似乎没什么不一样。真要说有,就是路老板和楚先生关系更好了些。

路明非总觉得,楚子航不似表明那么简单,起码他绝对不只是个教书先生。这并非说他挂羊头卖狗肉,楚子航是个称职的先生,讲起课来并不会单单颂读些什么者乎者也,他也讲自己的,他讲的东西的东西包罗万象,甚是有趣,学堂里的孩子莫不喜欢他。

楚子航还给东街药材店苏大老板的女儿讲课,单独讲,每回都要在他家待上好些时辰。人家都说,苏家大约是看中了楚先生,想让他做个上门女婿呢。

讲完课已而夕阳在山,那时他就会到路明非的铺子里拜访一会。这是路明非请求的,说是早些年没努力学知识,只会写俩狗爬字,现在想捡起来学好。

彼时二人关系如好友,楚子航自然没有拒绝。

与其说是来讲课不如说是歇脚喝茶。路明非这么想,每次都还是慢吞吞关店,等楚子航迎着落日走到巷口,然后几步走进店里,路明非停下工作给他泡茶,楚子航拿出书,用路明非记账的毛笔乌墨,给他讲一些诗词,又讲一些现下学生都知道的甚么新思想啊,诸如此类。

“溪云初起日沉阁,山……山……”路明非山了半天没背出来,懊恼地想自己明明好好背过的。

“山雨欲来风满楼。”楚子航押了一口茶,接道。

“不熟。”

“我背过的。”

“那你说说什么意思。”

“大概是……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?”

“差不多。山雨欲来,多是比喻局势将有重大变化前夕的迹象和气氛。”

路明非想起很久前的一件事。他现在有八分确信,楚子航便是当时那个没看到的青年人。

“楚先生很喜欢边塞战争诗?”路明非撑着下巴,一手翻书,哗啦哗啦的,一本书便从头到尾。这本是楚子航抄录给他作学习用,里面约有大半都是与战争相关的。

楚子航看着窗外渐逝的夕阳出神,他说,不是。

“能不打仗,是最好的。”

路明非只能看到他的侧脸,他看到他漆黑如墨的眼里映着夕阳余晖,仿佛在古井里头投进了一块柴火。路明非很少见他这副神情,他只静静的,不敢出言打扰。

“若是打了仗,路老板会逃吗?”楚子航收回视线,看向路明非。他语调依然未变,就像和路明非说“今日的雪后初晴泡得很好”一样稀松平常。

“……”路明非答不上来。曾经他是个贪心安逸的人,能不打仗,能不上战场,能继续呆在桐镇这处地方制伞,就是最好不过的,他未想过这些事情。

但楚子航与他截然不同,路明非想,楚子航大概是那种尽诛宵小敌寇的豪气男儿,虽然他教书,穿长衫,一派儒雅,但不代表他手无缚鸡之力,如若开战,他不仅会奔赴前线,而且会冲在前头,不是敌死,便是我亡。

“我不知道……活着就好。”路明非实话实说。然楚子航没有说什么讥笑他或劝说他的话,他只说了一个字。好。

“那楚先生呢?”路明非岔开话题。

“参军。”

“真像你。”楚子航一愣,眨眼。

“咳咳,好吧,继续背……我看看这首,诶,这句……”

“是什么?”

“醉……醉卧沙场君莫笑,古来征战几人回。”

两厢无话,茶水已凉。楚子航起身表示自己得回去了,路明非送他出门。

“楚先生,路某有一疑惑,还望告知,以求心安。”路明非难得严肃,虽然看起来意外挺好笑。

“请说。”

“楚先生终日所奔波所为……不知可有我能帮忙的地方?”

“回去罢,路明非。”楚子航眼睛很毒,他看到茶棚里多了几个不寻常的身影,虽然是作了简单易容,但与普通百姓一比较却是好认。他快速说完,转身就走。

干脆利落得不像话。

路明非挥别楚子航,又弹弹身上衣裳的尘土,佯作送客的模样。他回了铺子里,继续算他的帐,泡他的茶。从他的柜台向外可以看到,就在刚刚,有几个人匆匆离开。

他望着西巷子口发呆,想起楚子航说过的话。

“路明非,记得你说过的话,活着就好。”

路明非将这句话记起来,记在心里头,就差晨昏定省拿出来背诵。是因为或者这么久,有一个人关心自己,说你活着就好吗?还是因为别的?

那日之后,楚子航开始行踪不定了,路明非不能经常见到他。他依然去给苏大老板的女儿上课,依然去学堂里教授学生,可他就是没去路明非的铺子里同他喝茶说话。

不是楚子航不想,他是真的开始忙起来。他被安排在这里负责传递消息,接收和拦截情报,正是因为桐镇联系着附近好几座县城,有大有小,加之他本身出色的能力。眼下时局愈发紧张,两方消息不断,楚子航必须尽快完成各类工作并且躲开已经零星多起来的监视者。

他不能去找路明非,他不能让路明非被盯上,不能让他牵扯进这些事。

他自己已经脱离不开了。

老师曾经很惊讶地看着他去拜访,说让他重新回组织工作,正欲问为何呢,这孩子已经不想再开口了。老者也只能感慨,年轻人啊,老是认不清自己的想法。

 

“我不知道……活着就好。”

 “好。”

古人说,蒹葭苍苍,白露为霜。白露正是暑气消散,秋风萧瑟的开始。但如今,也无人会去思虑这些了。

 

 

 

那是路明非许久之后,再次见到楚子航。

桐镇表明上还是个山清水秀,不问世事的桃花源,实际上已经处在危险之中,镇民们日里头照样耕作吃茶,夜里却不知翻来覆去几回久久不能入眠。

路明非倒是个异类。他吃得妥当,睡得也好,无事依旧呆在铺子里看路上的行人。人说,路老板不怕啊?路明非答,怕啊。人又说,那您为什么这么镇定自若呢,可是找到保命的法子?路明非笑着摇摇头。

彼时恰逢秋分,天气转冷,雨水渐少,路明非一年中的休息日子也到来了。他关了店,整日窝在里面。他终于有足够的时间去做一把伞,对,只做一把,用最好的竹子,用最耐的伞面,用最好的桐油,为了送给一个人。

路明非刚刚做好伞骨,门被推开,一个人走了进来。他忽然就想,这是有多久没见了。

来人摘下黑帽和掐丝眼镜仍在柜台,他的发丝有些乱,喘着气,怕是躲过了好些人才到了这里。他的眼睛依然和路明非第一次见他那样,淡漠,漆黑,宛若曜石。

“好久不见。”他说。

“是,好久不见。”路明非说。他去泡茶,而他把杂乱的柜台收拾出一方空地,他去把笔墨纸砚收拾到一边,他俯身帮忙把散落在地上的工具一一放回工具布包里头。

谁也没开口,谁也没碰着誰,好似约定俗成,做什么,说什么,都天衣无缝。

“我会去北平。”

果不其然。

“去做什么?”

“做我所能做的。”

我不会劝他。路明非在心里将这句话说了一遍。

“什么时候走?”

“霜降之后。”

他们没再说话,只喝茶,空气里皆是茶香,路明非居然将他珍藏的雪水云绿拿出来泡了。直至新烛燃了一半,楚子航又走了,从后门走。

路明非没送他。他也没做好那把伞,没有送出去。他连一句“望君珍重”都没有说。

 

  “此时不战,更待何时!”

越来越多,这样的呐喊越来越多,越来越多人从心安理得的梦境中醒来,他们有年轻的,有年幼的,甚至年老的,但是无人害怕和后退,他们共守河山万里。

桐镇又静下来了。她从宁静变得嘈杂,又嘈杂恢复了宁静。镇口的桐花开的依旧好,漫山遍野。

一打仗,人都走了,散了,老幼的前往还安全的地区,年轻健壮的拿起兵刃投身战场。

再后来,桐镇成为了后方阵营的一个据点,在几座县城重伤的人都会送到这里来医治,救活的继续马不停蹄奔赴疆场,救不活的,虽身处异乡,但桐镇是个安宁地儿,何尝不是长眠的好归处。

到过那儿的士兵军官都会说,是个以后安心生活的好地方。他们还说,桐镇里有一家伞铺依然开着,几经战火哟,愣是屹立不倒。那老板姓路,是个有志气的年轻人,扫荡的时候宁死不屈从,后来和原先在那开药材铺的老板一起无偿救助伤员,救了我们不少兄弟的命。

这小段故事随着这些军人走过很多地方,后来被一个流浪的说书人听了去,连带着他一路南下的所见所闻一起稍作修改,成了一个个故事。他在田间,在茶楼,在街道,他说书,亦是说人,说历史,说命。有些人,有些事,需要活着的人去记得。

“那路老板不是挺怕死的,最后怎么就不怕了呢?”一个茶客说。

“不怕?谁说不怕?只是可以生而有不为也,可以避患而有不为也。”

“那路老板可等到他要等的人?”有一个茶客问。

“这个嘛,我也不知晓咯。”啪,说书人干脆利落拍木。

“诶!哪有你这样的啊……!”

 

清明时节雨纷纷,路上行人欲断魂。借问酒家何处有,牧童遥指杏花村。

“小友,请问桐镇距此还有多远?”一个身着军装,相貌英俊的男子一拉缰绳,向在一边拾柴的女娃问道。

女娃有些吓着,随即甜甜一笑道,“再走三两里路就到。”

“多谢。”军官一笑,扯正帽檐,然后马肚子一夹,骏马立刻飞奔起来。

桐镇的人又多起来了,有逃走后回乡的,亦有受伤不能再上前线,于此安家落户的,总之空了的房屋住进了人,空了的街有了人来往,大家有说有笑,似乎又有人要去西巷子口听徐胖子将故事了。路明非就坐在店里,他泡了杯好茶,泡的什么呢,哦,是叫雨过天清。

这日,他同往常一样准备收拾关店,夕阳将要西下,余晖将人影拉得老长,人与人的影子似乎都纠结在一起了。咦?

路明非停下手,他看到了一个影子,影子靠了过来。他抬起头,光线整个被那人的身影笼罩。

“路老板,请问还卖伞吗?”来人说。他的眸子清亮,有神,虽经沙场,反倒有了丝柔和。

“阁下来得不巧,便只剩这一把了。”说着,路明非双手捧出保存在雕花木盒里的油纸伞。

有好些年头了。他简直要笑出来。

那人接过伞,一把撑开,他仰头,夕阳透过伞面落入他的眼眸里。

“桐花,是个好兆头啊。”

“那是自然。”

“可有题字?”

“并无。”

“那我来吧。”

那人进屋,熟练地走到柜台,路明非递给他蘸好墨汁的笔,他撑开伞,写到——

 

拆桐花烂漫,乍疏雨,洗清明。

 

 

Fin

很久前写的,我觉得还能抢救一些,然而没有那个心性

文废一个,仅祝诸位楚路同好新年快乐D

评论 ( 8 )
热度 ( 37 )

© 怀山 | Powered by LOFTER